CDF TALK是论坛推出的创新演讲环节，以“一起向未来”为主题，邀请嘉宾分享他们对所在领域的未来趋势及挑战的思考。

本期，我们将跟随360集团创始人周鸿祎，共同擘画人工智能的未来机遇与挑战。

“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超级人工智能时代刚刚开始。”

* 以下为演讲内容记录：

请问大家，GPT是不是真的智能？

我认为，它不是搜索引擎，因为搜索引擎只能搜到已知的答案，而它能够进行若干推理，所以我坚信它是真的智能。

如果你对GPT语言大模型的工作原理有所了解就会知道，这是人类第一次把几乎所有的知识进行了编码、重组、存储，从而为推理做好了准备，第一次使得计算机真正理解了我们这个世界。

大家之前都受过人工智能的伤害，因为在GPT出现之前，我们做的人工智能有时就像“人工智障”。比如我在和许多聊天机器人对话时，不超过两句就大概能知道它不是人，于是丧失了和它聊下去的兴趣。

原来的人工智能只能胜任垂直领域的工作，诸如人脸识别、声音识别、机器翻译等。最大的障碍在于，它从来没有真正完整地理解和编码我们这个世界。在它缺乏足够多的知识的时候，就无法与人进行交流和沟通。这是人工智能的第一个阶段，至少持续了五十年。

ChatGPT的推出开启了人工智能的第二个阶段。

很多人都会提到通用人工智能（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AGI）的概念。在我看来，通用人工智能的基础，就是通过文字和语言的编码，使机器全面理解整个世界的知识。

有了这个基础之后，AI就能与人进行真正的对话，做到强人工智能。就像一个人有了大学的通识教育后再去做专业范围内事情往往可以事半功倍。所以，我认为GPT3.5是强人工智能的拐点——所谓强人工智能，就是指它的智能能力已经与人类比肩了。

这两周GPT版本的发展，又进一步超出了我的预期。我认为GPT4.0已经是超级人工智能的雏形。尽管它有很多缺点，但它可以不断地进化和完善，每个人在使用的时候，都在帮助它训练与成长。

也有人举出了反例，认为现在的GPT只会胡说八道，还不如搜索引擎好用。我是做搜索引擎的，搜索引擎实际上是不智能的，只能有什么资料就老老实实地查什么资料。恰恰是GPT能够胡说八道这点让我觉得很恐惧。

《人类简史》里讲到，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分水岭，就是人类能够描述那些不存在的事情，也就是描述一个故事。我们一直认为机器不会有创造力和想象力，这是不对的。

所谓创造力和想象力，就像人在做梦时把一些不相干的概念串在一起一样，这意味着把不相干的两个知识汇集起来，从而产生了新的想法和概念。GPT能够胡说八道，恰恰证明了它是真正的智能。

无论你是否愿意承认，超级人工智能时代刚刚开始。能够肯定的是，人脑的进化速度，是比不上机器大脑的进化速度的。

对于个人用户来说，GPT是一个好玩的聊天机器，或者个人助手：“我这个月该交论文了，它可以帮我写出来”。但是对于企业家、对于行业来说，它意味着什么呢？

比尔·盖茨认为它的重要性不亚于互联网的发明，埃隆·马斯克认为它的发明犹如iPhone，我觉得这些都不足以涵盖人工智能大模型的意义。

我认为，GPT掀起了一场新的工业革命，因为它可以提高人类的生产力、工作效率，进而提高国家的竞争力。

昨天NVIDIA公司的黄仁勋表示，ChatGPT重新“发明”了计算机，只不过这个计算机不需要编程语言，用自然语言就能驱动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在这场新的工业革命之下，任何行业都值得被重塑一次。中国也不会只有一个大语言模型，将来每个行业、每个企业甚至每个人，都有自己定制的GPT大模型。

所以，大家回去可以思考一些问题：你要做的创新创业，如果被GPT加持后，会怎样洗牌，会给对手造成怎样的降维打击？而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中国有没有能力发展自己的GPT呢？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在百度没有发布文心一言前我就持肯定的态度，文心一言的发布则是坚定了这个结论。

当然，我们做的大人工智能模型和ChatGPT相比是有差距，不过这主要是因为我们起步得晚了一些，而且差距也不会太大，两年左右而已。

道理很简单，ChatGPT做的这些东西用到的很多核心算法、核心模型，并不是它自己做的。这是一个组合式的创新，是大力出奇迹的产物。

这些公开的论文和开源的算法对我们都是透明的。在科技上有一个趋势：一旦有一人捅破窗户纸，此后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人为你探索了方向，指明了技术路线，剩下的就是长期主义指导下的时间问题。

下一步需要解决很多工程化的问题，而中国的优势也正在于此。要让GPT能够拥有当前的智力水平，我们并不需要把人类的知识全部都灌进去，它是在拥有较多知识的基础上，逐步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这个过程的重点是对它进行科学合理的训练，也就是需要有知识的人教它做题。

我认为将来中国会产生一种新的职业——人工智能训练师，只有好的老师，才能教会它举一反三。

此外，OpenAI的成功不只在技术、模型、算法方面，它还给人们带来了一个启发：人工智能需要结合场景来使用，它可以结合百行千业。

结合场景和用户体验来进行创新，恰恰是中国很多数字化公司、互联网公司的优势。所以我对中国GPT的发展充满了信心。

我是做安全出身的，我知道发现一个新生技术的安全问题，最终目的是为了解决它，让人们更加放心地运用这个技术。

GPT面临的第一个挑战是网络安全和信息安全。毫无疑问，GPT是很好的工具，它掌握了所有编写程序的能力和经验，让成为程序员的门槛降低了。但这也意味着它可以成为黑客的好帮手，因为黑客发动网络攻击的门槛也因此而降低了。哪怕你没有学习过网络攻击，大概也能找到它写一段攻击代码，写一个网络诈骗的钓鱼邮件，乃至研究已有程序的漏洞。

OpenAI宣布正式开放ChatGPT API接口，这意味着它已经有了“手”和“脚”，可以操控每一个网站，直接发动攻击了。当人工智能被攻克后，整个互联网都会出现巨大的问题。

第二个挑战是失业问题。我个人对这一挑战持乐观态度，很多公众号是在贩卖焦虑。

人类最伟大的不是自身肉体的进化，这个能力是有限的；人类的可贵之处在于不断发明工具，通过操纵工具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我认为GPT是人类有史以来发明的最伟大的工具，它把几千年来所有先哲科学家的知识汇聚到一起，成为你的个人助手。无论你是职场老人，还是一个菜鸟，在GPT的加持下，都能极大提升自己的能力和生产效率。

现在的人工智能可以写代码、画图、帮你写作，解锁了很多此前被专业人士锁定的功能。比如，你可能没有学过编程，所以不知道如何实现自己的天才想法，但GPT就可以帮你绕开这个短板。我认为年轻人不会被淘汰，被淘汰的是那些到今天还没有用过GPT，不会用GPT，或者不会向GPT提问的人。

第三个挑战就是人工智能过于耗电的问题。之所以它的一次训练要花费上百万美金，就是花在了电费上。如果人类无法实现能源自由，那么人工智能这棵科技树最终是长不起来的。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超级人工智能诞生之后，不应该优先解决娱乐的问题，而应该帮我们解决可控核聚变、常温室温超导这些物理难题，这会使人工智能的发展之路更加平坦。

第四个挑战最为惊悚：人工智能是否会产生意识，成为新的变种？

我认为在GPT发展出10版本之内，一定会产生意识。其实我们也不懂人类是怎么产生意识，怎么产生智能的，但大脑神经元数目和神经网络连接数目不断增加，增加到一定程度，系统就会“涌现”出智能的功能，意识也就随之出现。

所以当前大语言模型里所谓的参数，就可以看成对人类脑容量中神经网络连接数的一种模拟。这个参数现在是千亿、万亿，人脑也只有一百万亿，而这个模拟的网络神经连接数一旦到达十万亿的规模的时候，意识可能就自动产生了。产生意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其他的能力会跟着产生。比如在座的各位都有意识，但我不会害怕。但在座的如果是超人，又有这种自主意识，可能就会出现问题。

GPT4问世以后，几个方面能力的增加已经印证了我的观点。

第一，原来的GPT是瞎子、聋子，只能理解用户输入的文字。但现在它能看懂图像、视频，能听懂语音了，能够像《流浪地球》里面的MOSS一样，接上人类满大街都是的摄像头，来观察我们的这个世界，进行训练和学习，这是十分可怕的。

第二，它已经长出了很多手和脚。善意地去理解的话，它可以帮你订餐，帮你叫车，帮你采购，帮你做任何事情。之前，代码需要人类自己去拷贝、调试、运行，而现在它能够在产生代码以后直接运行。

未来，它可以通过各种API接口，和各种公众互联网、智慧城市、车联网在一起，就相当于控制住了我们的整个世界。我们甚至有可能无法关闭控制GPT的开关。

更可怕的是，GPT有写代码的能力，它可以修改自己的代码，自我升级、自我迭代、自我进化，就像AlphaZero左右手下棋一样，这样的进化速度恐怕连指数级都很难描述。

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一个刚刚诞生的硅基生物，究竟如何与碳基生物共处，谁在食物链的顶端？这已经不只是网络安全的问题，而是关乎人类的安全和未来，需要我们深思熟虑——尽管我也刚刚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最后讲一个好消息，你们大概都看过《流浪地球2》，里面刘德华和他的女儿实现了数字永生。现在很多元宇宙中的数字人只是徒有其表，没有一个真正的灵魂。但有了GPT之后，就可以实现“数字永生”。

你可以设想一下，从今天开始给我挂上一个摄像头，我每天和谁开过会，和谁见过面，说了些什么，在网络上发表过什么，把这些资料汇集起来，训练一个我专有的GPT，这样过去十年二十年之后，大家和这个GPT聊天，是不是就感觉和周鸿祎重生一样，在和他交流？当然，对我来说，我可能不认为这是我自己。但对你们来说，和请我本人来做演讲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知识的传承也是个大问题。很多老专家、老科学家去世了，他们积累了几十年的知识也随之消失。所以数字永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方向。

但相比于此，我更想制造一个“数字分身”，用我的话语体系和思想对它进行训练，以后我无论是在公司接待，还是出去参加演讲，都不必我自己出席。希望下一次你们看到的不再是我自己，而是一个用GPT来支撑的周鸿祎。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