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F TALK是论坛推出的创新演讲环节，以“一起向未来”为主题，邀请嘉宾分享他们对所在领域的未来趋势及挑战的思考。

本期，我们将跟随第十四届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院长，国家发展研究院名誉院长林毅夫，共同探索高质量发展的实现路径。

* 以下为演讲内容记录：

二十大报告中提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必须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

新发展理念包含的内容有五个方面：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每一个目标都非常好、非常重要。

怎样才能够贯彻实现这五个方面的目标，我这些年提倡的、总结中国发展经验提出的新结构经济学，可能可以给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提供一个参考。

按照新结构经济学的观点，要实现高质量发展，创新是第一位的，因为创新是第一发展动力。

必须遵循每个地区的要素禀赋结构所决定的比较优势来进行技术创新、进行产业升级。所谓按照比较优势来进行创新，就是这个地方如果劳动力相对多、资本相对少，进行创新的时候就必须多利用相对多、相对便宜的劳动力。反过来讲，如果这个地方资本相对丰富、劳动力相对少，资本便宜劳动力贵，创新就必须多用资本、少用劳动力，用机器来替代人。

同样的情形，进入的产业也要多利用当地丰富的要素。如果这个地方有良好的自然环境资源，那发展的产业就是要把生态的优势发挥出来，这就是创新。

这样的创新有什么好处？

如果创新所用的技术跟产业是符合当地要素禀赋的比较优势，那它生产的产品跟服务就会有最低的成本，在市场上就会有最大的竞争力，经济就会发展的更快。

经济发展快了以后，政府的财政税收就会增加很多。这种情况下政府就有更多的钱用来做缩小地区差距、缩小城乡差距，或者是做补我们短板的事，这就是协调。

如果按照比较优势发展，按照我前面讲的最大的竞争力、经济发展的最快、财富增长的最多，人的收入水平不断提高，美好生活的期望就会不断增加，那对美好生活的期望——按照马斯洛的需求等级，从满足温饱然后慢慢地满足环境的问题、生态的问题，我们的人民、我们的家庭就会越来越多有这方面的需求。人民对环境、对生态、对绿色的需求会越来越多，政府就会去推动环保政策。

从企业角度来看，企业如果发展的产业符合比较优势，他自己有竞争力，不用政府保护补贴，只要经营好了就赚钱，在这种状况下他会有更大的积极性来采用绿色的方式发展，那我们的发展当然是绿色的。

所以，一方面有需求，二方面有规制，第三方面企业有意愿。

遵循比较优势发展的还有什么？

有比较优势的我都生产，满足国内市场，而且我有比较优势，产品在国际上也有竞争力。反过来讲，如果没有比较优势的，我们国内生产成本会比从国外买贵，那我们当然就要从国外买，所以按照比较优势发展，充分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这样的发展当然就是开放的发展。

并且，按照比较优势发展还能够实现共享、实现共同富裕。

为什么？按照目前的发展阶段，我国人均GDP12,500美元左右，但发达国家已经达到7万美元了。相对发达国家来讲，我们资本相对短缺，劳动力相对丰富，所以我们发展的产业跟发达国家比起来会劳动力相对密集，我们所用的技术跟发达国家的技术比会劳动力相对密集，如果发展的产业跟所用的技术都是劳动力相对密集，那一定会创造最多就业机会。

如果在发展过程当中按照比较优势能够创造最多的就业机会，就能够让最多的依靠劳动力来获取收入的这些人群得到就业，能够分享发展的果实。

这样的发展会让我们有最大的竞争力，经济能发展的最快，经济发展快了，资本就会积累的非常快。然后要素禀赋的结构就会变化，从早期的劳动力相对多、资本相对短缺，慢慢地变成资本相对丰富、劳动力相对短缺，在这个要素禀赋结构变化的过程当中，一个很重要的就是当劳动力变成相对短缺的时候，工资会增长的非常快。

在这个过程当中收入分配就会越来越完善，大家能共享、能够实现共同富裕，所以要想实现高质量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要按照比较优势来进行技术创新产业升级，我们就能够解决协调问题、绿色问题、开放问题、共享问题。

既然比较优势这么好，怎样让它成为企业家自发的选择呢？要做到这点关键要有两个制度安排，一个是必须要有有效市场，另外一个是必须要有有为政府。

为什么有效市场非常重要？你必须有一个要素价格信号，它能够反映各个地方的要素禀赋结构的相对丰富程度，而且随着经济发展，它必须不断地跟着要素禀赋里面的资本劳动的相对变化来调整它的相对价格。

如果有这样的相对价格的话，当你这个地方资本相对短缺、它的价格相对高，就会引导企业家去进入到少用资本、多用劳动的产业，然后在这个产业里面用少用资本、多用劳动的技术；

同样，如果这个地方自然资源非常丰富，也会引导你去做保护自然资源，然后把它变成一个生态的优美的地方来吸引大家对它的欣赏，满足精神高层次需求的产品，所以你必须有这样的相对价格。

但是这样的相对价格能够靠计算器算出来吗？人工智能到今天大概还算不出来，也许将来会但目前还不行。唯一能有这样的价格信号，是在一个充分竞争的市场，靠市场竞争来形成这样的价格体系，而这个市场必须是有效的，必须是充分的，所以第一个必须是有效的市场。

市场很重要，会引导企业家自发的按照比较优势发展，但也还不够。因为我讲的是创新，不管是新技术还是新产业都是创新的。

创新有什么特性？

创新风险很大，失败的概率很高。反过来讲也可能成功，成功的话你可能会多赚钱。可是一赚钱别人就跟着来了，竞争就来了，因为产业是符合比较优势的，它是没垄断利润的。

那么就会发现成功者跟失败者之间有不对称性，这样的话你说企业家最好是什么？等待人家先尝试成功你们再跟。可是如果大家都等的话，那就不会有创新了，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政府必须给创新者提供一个激励，在发达国家专利就是这个含义，在发展中国家可以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但同样必须给创新者有一个激励补充，这个必须政府来做。

要进入新产业，不仅是用一个技术用一个设备而已，而是要引入能用这些技术设备的人力资本更高的工人——技术工人，如果靠企业家自己培训的话，他成功了别人肯定进来，稍微高一点的工资就把训练好的工人吸引走了。

所以在这种状况下，政府必须根据我们产业技术发展的方向来提供这方面的教育，而且新的产业技术，风险越来越大，资本需求越来越多，也必须有这样的金融市场、金融安排来提供所需要的资本，来分散这些风险。

当然还有道路、港口这些要完善，所以必须有有为的政府。

因此，如果我们要按照比较优势来实现高质量发展，那就必须不断深化我们市场的改革，让市场在资源配置当中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同时也要让有效市场跟有为政府更好的结合起来。

这样的话，我们全面贯彻落实这个新发展理念所要讲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目标就能够全部都实现，那我们就能够有一个高质量发展，然后用这个高质量发展来建设我们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国家。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