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DF对话 | 科恩:“必须找到中美合作的桥梁”
这是一场老朋友之间的对话。
科恩与卢迈相识超过20年。在卢迈看来,威廉·科恩身上有许多看似矛盾的标签:
他是坚定的共和党人,却在克林顿政府任防长要职,亦是2020美国大选民主党候选人乔·拜登的公开支持者。
他来自缅因州白人家庭,却和非裔美国人 Janet Langhart相爱、结婚,还将他们的爱情故事写成畅销书,书名叫《黑白之爱》。
他曾任美国国防部长,在任期间发生了美轰炸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却与中国、与中国人民保持长久深刻的友谊,率先在号召中美两国联手抗疫的声明上签字。
他在美国政府任职逾30年,却在耳顺之年投身商界,成立科恩集团,帮助跨国企业把握海外商机。
科恩告诉卢迈,他与即将就任美国第46届总统的拜登有近50年的交情。
他说拜登是一个“国际主义者”,正如自己一样。
“我们作为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一起工作。我们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彼此争论。我们也彼此欣赏,彼此信任。拜登总会说,我愿意与任何思想开放、态度公正的共和党人一起工作。”
科恩认为,在中美关系上拜登将秉同样开放的信念。
“我了解拜登,他将带着尊重和无畏的态度,以外交手段来处理(中美间的)分歧。”
科恩告诉卢迈,拜登将会是一个不屈不挠的、美国人民利益的拥护者,同时他也会非常尊重中国人民。
我们正在处于“第三次世界大战” “今天,我要赞扬中国在控制病毒和保持有效控制方面所做的事情。你们采取了重要的行动,而我们还没有。”
卢迈:让我们先谈谈这次大选。您对这次选举的总体印象是什么?这么高的投票率代表什么,其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科恩:就投票人数而言,这次大选确实非常独特。
我认为是特朗普总统制造了这种能量,无论是在他的支持者还是反对者之中。人们希望走出去,无论是乔·拜登还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双方所展示出的能量都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我认为,除了对特朗普总统本人在疫情期间的执政方式之外,选民对其他问题的关心程度不高。
特朗普总统常挂嘴边的“新冠、新冠、新冠”,一直是一个主要问题,也理应如此。疫情发生之前,总统在国内经济方面表现良好,但病毒的到来已经大大削弱了美国的经济进步和繁荣。不仅在美国是这样,在全球也是如此。
实际上,我们正在进行“第三次世界大战”,讽刺的是,我们只有一个敌人,那就是病毒。在全球范围内每个人都在与同样的敌人作战。
病毒和经济不能分开谈。拜登已将疫情和经济工作作为他竞选的核心,除非我们控制新冠病毒,否则即使人们愿意工作,也很难真正重新开始工作。即使餐馆、理发店等商业开门,但是人们会迟疑不决。即使“重启、开放”,除非人们感到安全,否则大多数将不愿去参加这个国家的经济活动。
疫情影响到我们,也影响了中国和全球经济。我们看到的是一场全球衰退,就全球经济规模的缩减而言,生产总值的下降是150年来从未见过的水平。在大萧条之后,我们还没有见过如此程度的全球衰退,我们的失业率甚至可能更高。
经济与控制病毒息息相关。今天,我要赞扬中国在控制病毒和保持有效控制方面所做的事情。你们采取了重要的行动,而我们还没有。
我认为特朗普总统未能制定一项国家战略计划,没有尝试告诉美国人民这是一个国家安全问题、我们正在遭受攻击并正在制定战略。我认为他没能做到这些,而是认为病毒会自行消失,到了夏季就会无影无踪了。他还忽略了医学专家、流行病学家的意见,决定干等着,希望它会消失。
他不愿意鼓励人们戴口罩,他还将戴口罩政治化了:如果你戴口罩,那么你一定是民主党。如果你没有戴口罩,那肯定是共和党。
其导致的结果就是我们眼看着病毒传播。病毒并不认识政党,不关心你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中国人还是法国人。
我认为,拜登会建立某种全国的准则,告诉人民“请戴上口罩,这不是软弱或政治派别的标志。除非我们对疫情加以控制,否则我们将无法重振经济”。
拜登是一名国际主义者
“我认识拜登超过五十年了。他的儿子博·拜登曾是我办公室的一名实习生,而我的一个儿子曾在他办公室实习。”
卢迈:谢谢您的分析。您将新冠病毒疫情形容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很多人因此死亡,这确实是个悲剧。
2020年4月,您与美国许多学者和前政要一道签署了一封公开信,号召美国、中国和其他国家共同努力应对这种全球大流行病。您如何看待乔·拜登对中国的立场?
科恩:我知道拜登会做什么或试图做什么,我认识他已有差不多50年了。
1972年,我和拜登同时进入了国会。他进入参议院,我进入众议院。那时我们就认识,而且从此一直保持联系。实际上,拜登的儿子博·拜登曾是我办公室的一名实习生,而我的一个儿子曾在他办公室实习。
我们作为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一起工作。我们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分歧,彼此争论。我们也彼此欣赏,彼此信任。
拜登总会说“我愿意与任何思想开放、态度公正的共和党人一起工作”。事实上本来也应该如此。他是民主党和民主党理念的坚决拥护者。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不停地说,“我们可以一起做些事情吗?”“我有一个好主意,您愿意加入吗?”我对他也有同感。
有一次,里根总统要求我基于我提出的倡议访问莫斯科。我说我需要有一位民主党人与我同行,我希望使这次活动成为两党共同的事。
我给乔·拜登打了个电话,说: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莫斯科吗?”
“可第二天我要回到特拉华州。”
“我需要你一起过去。”
他就和我一起走了,和我一起飞往莫斯科,等到我作完演讲,马上搭下一架飞机赶回华盛顿。
我想,拜登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想向当时的苏联人表明,这不单是共和党的事,而是美国共和党和民主党共同致力于减少核武器。
他是这样的人,也会成为这样的总统。他能跨越民主党和共和党,寻求在全球范围内合作的方法,同时也认识到在一些领域里我们会有争议。
同样,拜登也认识到美国和中国会遇到一些问题,就像我们过去遇到问题一样。那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我了解拜登,他将带着尊重和无畏的态度,以外交手段来处理这些分歧。他会是一个不屈不挠的、美国人民利益的拥护者,但他也会非常尊重中国人民。
拜登政府上,我们很可能会看到美国对外政策基调的变化,但不一定是实质性的变化。
乔·拜登是一位国际主义者,被我们称为“政治中间派”。就意识形态而言,他略微偏左或居中。他是民主党人,但愿意与共和党人共事。
他认为美国需要有盟友,需要采取多边途径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单边主义。
特朗普总统更倾向于说美国要排第一,其他国家都排在后面。但每个国家都想成为第一,中国不会说中国就该第二,法国不会认为法国该第二或第三。
每个国家都希望自己能在医疗健康、卫生安全、人力投资、减少贫困、经济繁荣等方面力争上游,都想要在这些方面成为第一。
为了做到这一点,其实我们需要尽可能地结交朋友和盟友。
必须找到中美合作的桥梁,并精心维护
“否则我们将成为自己的孤岛,那将会阻碍贸易,制造更多的紧张局势,并导致潜在的冲突。”
卢迈:面对新冠病毒大流行,中国的经验表明大规模测试是必要且非常有效的。当然,我们也期待着疫苗的到来。具体而言,您认为在抗击新冠疫情或者其他方面,中美有什么可以合作的领域?
科恩:当然!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互相学习。中美两国都有伟大的科学家。没有一种病毒是只针对于中国人或只针对美国人的。美国有许多医药公司即将推出的疫苗,中国也参与了合作研发。
对我们两国乃至世界而言,真正的关键问题是如何生产足够的疫苗,并在全国和全球范围内分发疫苗。
我们在接种疫苗后可能会感到安全,但我们并不是独立于全球其他人之外的。如果病毒仍在非洲、亚洲或中东、拉美肆虐,它仍将影响我们所有人,因为它将广泛影响旅行、贸易以及全球经济形势。
找到可以一起合作的领域对中美两国非常重要。抵御病毒当然是其中一个领域。
我们也在关注环境和气候问题。气候变化会影响所有人。我们正在研究清洁水的短缺问题。在未来15年中,清洁水将严重短缺。在中国、印度、美国乃至全球都是如此。
我们还可以在其他领域找到合作的可能性,尤其是在医药研发、医疗健康、公共卫生、反恐以及减少核武器扩散等方面。比如说伊朗和朝鲜的核问题。核武器越多,对地球上的每个人来说就越危险。
我们可以在某些领域开展合作,在另外一些方面则有着实质性的竞争。
我们需要确保知识产权保护规则对中国、美国、西方公司都一视同仁。目前,西方公司确实对中国正在专注于独立发展感到某种恐惧。
中国要具有自主创新的能力,自主创新是一个很好的词,但是美国公司会问: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否意味着中国公司会获得优待?美国和西方公司是否也能拥有相同的机会、相同的待遇,相同的信贷使用权以及相同的许可证申请等等?这些都是可能会引起争议的问题。
但在知道哪些领域有分歧的情况下,最重要的是能看到在哪些领域中可以建立沟通桥梁。还有哪些方式可以让我们继续交谈、缓和紧张局势、缩小分歧、找到可以互相妥协的地方。
您喜欢说“双赢”,我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认为在这个全球化的世界和不断缩小的星球上,除非我们努力使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在各自的议程上获得某种胜利,否则没有人会赢,而只会继续交锋。
考虑到我们所处的局势以及拥有的技术手段——网络技术和其他类型的武器系统——我们都会遇到麻烦。
我们必须发现这些桥梁并且精心维护它们。否则我们将成为自己的孤岛,那将会阻碍贸易,制造更多的紧张局势,并导致潜在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