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

‍‍美国反全球化、反自由贸易的浪潮涌现，中美贸易战爆发的可能性有多大？哈佛大学教授德怀特·珀金斯（Dwight H. Perkins）在为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7年会撰写的背景报告中，分析了近年中美经济放缓的原因，以及在增长放缓的背景下产生贸易摩擦的可能性和情景。他认为，可能只有政治手段能够阻止全面贸易战争的发生。

德怀特·珀金斯（Dwight H. Perkins）

哈佛大学

‍‍‍

‍‍‍‍‍‍‍‍‍‍‍‍‍‍‍‍‍‍‍‍美国与中国在过去几年间均经历了国内生产总值（GDP）长期增长逐渐放缓的过程。在此背景下，新一届美国政府表现出想要从根本上改变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就一直存在并发展的全球贸易体系。全球贸易体系对大部分高收入国家的逐渐繁荣都起着核心作用，此外它使一些发展中国家的收入迅速增长，这其中首当其冲就是中国。如果这一系统被根本性地改变或摧毁，后果将更加严重，甚至可能终结全球繁荣时代。‍‍‍‍‍‍‍‍‍

‍‍‍

‍‍‍‍‍‍‍‍‍‍‍‍‍‍

‍‍‍‍这篇简短的文章将探寻美国与中国经济增长逐渐放缓的原因。文章首先将尝试解答一个问题，即美国及其他高收入国家与中国的经济增长是否可能继续下跌，甚至在不存在贸易摩擦加剧的情况下进入所谓的“长期经济停滞”。接下来，文章将尝试了解全球经济系统的根本性改变以及保护主义的重现会否使增长大幅放缓。最后文章将尝试对美国特朗普政府早先对于未来贸易政策的激烈言辞补充一些现实性的分析。

‍‍‍‍‍‍‍‍

‍‍美国和中国发展放缓‍‍

‍‍
‍‍‍‍‍‍‍‍‍‍

‍‍‍

‍‍‍‍‍‍‍‍‍‍‍‍‍‍‍‍‍‍‍‍美国经济长期增长率约为每年3%，但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世纪末这段时期，美国增长率曾一度达到3.7%。进入21世纪以来，这一增长率大幅降低，平均不足2%。而就中国来讲，尽管经济增长也在放缓，但每年GDP增长率仍然高达6.7%。小部分经济学者认为中国的增长率将超过过去两年的水平，更多人则认为在接下来的几年甚至更长一段时期内，这一数字将维持在6%或略高。包括笔者在内的其他经济学者则认为即使狠抓改革，增长率也将持续放缓，而假如采取不当的政策，则增长率将大幅降低。一场对全球贸易产生重要影响的贸易战争甚至就可能终结中国向高收入国家晋升的脚步，并导致其陷入长期经济停滞。‍‍‍‍‍‍‍‍‍‍‍‍‍‍‍‍‍

‍‍‍

‍‍中国的增长率得以保持，依靠的是前所未有的、持续的高投资。中国政府也试图向消费导向的发展战略转型，但居民和企业储蓄率居高不下，导致转型受阻。降低储蓄率、提升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例将是一个缓慢过程。‍‍‍‍‍‍‍‍‍‍‍‍

‍‍

‍‍‍‍‍‍‍‍‍‍‍‍

‍‍另一方面，投资产生的增长逐渐降低。全要素生产率一直在下跌‍‍，在过去5年（2011-2015）只占GDP增长的15%（相比过去的30-40%）。总投资的毛回报率也大幅降低，从改革开放后内大部分时期的20%下跌至近两年的15%。继续依赖房地产及交通基础设施方面的投资将可能导致毛回报率继续下跌。贯彻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上提出的改革，并扩大研发方面的支出，可以抑制全要素生产率和回报率的进一步下跌，但改变投资标的将是必要措施。

‍‍‍‍

‍‍然而，寻找与过去房地产和基础设施投资回报相当的新投资领域并非易事。目前最明显的是环境领域的投资。清洁空气和水和温室气体减排的社会回报率很高，但由于它的外部性而不会完全体现在财务收益或GDP水平中。然而，中国人民所获的福祉将比GDP收益大，并且也是人们能实实在在感觉到的。

‍‍因此，我们有理由乐观地认为，在支持性的国际形势下，中国可以保持GDP以5%的水平增长，或在环境得到明显改善的情况下略微放缓增长。但考虑到美国特朗普政府所发出的某些言辞，国际形势是否能够给予支持？

‍‍

‍‍‍‍‍‍‍‍

国际形势是否给予支持？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辩论一直围绕的话题之一即是在全球化以及“美国人的工作”大量向中国和墨西哥转移的背景下的美国制造业空心化。这使得贸易战争向国际升级并导致贸易壁垒迅速加剧的传言甚嚣尘上。如果这一情况真的发生，毫无疑问它将对所有国家的经济增长趋势产生重大的影响，如同20世纪30年代那样。

在分析这个最坏情景前，我们首先要问：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在美国方面，国会已经在管理国际贸易方面给予总统广泛的自由裁量权，在这种情况下，总统不需国会批准就可以向某国提升关税，还能够在不经国会批准的情况下让美国退出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或世界贸易组织（WTO）。因此，国会将不能成为总统在这方面决策的主要障碍。

但是，如果美国总统既想继续留在WTO，又想大幅提升关税，美国法律中可以找到相关程序，禁止政府提出倾销指控（只有公司才能提出倾销指控），并对政府控诉外贸补贴造成损害所产生的影响加以限制（另有一个独立机构负责衡量其影响）。另外，WTO也有一套相关程序，通过非政治流程客观裁决其控诉，给受损害政府提供机会，对违反现有贸易协议的行为实施反击。

假设关税战争依然打响，而美国仍然留在WTO并继续遵守美国法律，则两国的经济都将遭受冲击，但无论如何我们不该夸大这一冲击的量级。美国的消费品价格将升高，而一些依赖对华贸易的美国公司也将遭受损害。由于中国对美出口额是美国对中出口额的数倍之多，这一冲击对中国产生的影响恐怕要大于美国。但是，中国已经发生过出口锐减的情况，无论美国贸易战争将导致什么后果，其影响都不会比之前更大。2000-2008年中国经历了1370亿美元的年出口额增长，但2015-2016年又出现了1500亿美元的年出口额锐减。这一锐减可能导致GDP增长放缓，但增长仍然堪称稳健。

假设美国总统决定不遵守WTO规则，退出WTO以便广泛抵制中国对美出口，这一行动的复杂后果绝不仅限于中美贸易关系领域，也绝不受限于现有的规则和程序。它将导致复杂的全球贸易体系整个解体，对全世界造成长期干扰，并很有可能导致与20世纪30年代相似的长期、深入的经济衰退。20世纪30年代的关税战争也被看作是导致民族主义及仇外情绪，并进而引发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转载请注明“转自‘中国发展高层论坛’，微信公众号DRC_CDF"